竹惊年

赤手文章,好梦难解。

卡西甫丸 01

几年前写的一段:)
意识流起名法。
赵疏卿x褚逢山

人总是会对已经失去的东西念念不忘。

褚逢山动这个念头时,心中有一座老宅。那宅子在一片草木葱郁中安静得很,门前琉璃的灯笼屋檐上的瓦,草团中的鸣虫和池里的鱼,一丝一毫,他都记得清清楚楚。

少时纨绔,老来就也多了念想。

烛光跃动,被夜色揉成微弱的一点,褚峰山受不住寒,缩回了被子里。

米不多了,种的菜还没长成,明天吃什么?留了块猪肉给他,大概快腐了,当铺里的东西若再不赎就拿不回来了罢,偏室漏雨,瓦片碎了,屋顶要怎么修呢……

吹灭了蜡烛,褚逢山慢慢地想着,就在前些日子,这些事情还完全不用他考虑,他还可以当那个端着架子和清高的落魄少爷。而如今,这间破屋就只剩他一人了。

雷声隐隐,似乎在他胸膛中炸开,撕裂肺腑,于是那磨人的雨又落了下来。

褚逢山的手脚皆断过,空气中的潮寒犹如跗骨之蛆,避之不及。疼痛是裹了猪油的寒刃,于万般柔软中剐蹭骨缝,他受不住,绷紧了身子。

可在往时……在往时有另一个人烧来热水,用布浸了,放在关节处敷着,暖意丝丝缕缕缠成薄茧。房间太小,只有一盏昏灯,那人影子飘忽,形如那些缥缈的精怪。

四肢百骸对温暖的痛苦思念使得褚逢山心中更加郁结,赵疏卿怎么样了?那日把他带走的一干人中,也许有人当年还对他褚家奴颜媚骨,气敛三分。现在倒是反过来,让他抛了少爷架子别别扭扭地求情,领头那人足有门框那么高,近看是个异乡人,一口官话崎岖不平:“放了他?他包庇罪贼孽种,死有余辜!”

褚逢山听此后退了几步,似是被他的气势震慑住,远远地看着庭中被几把长刀制住的男人,面色苍白。

那似乎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,久到褚逢山很少想起,但又的确只发生在四日之前,小少爷不经世事,浑身解数也打探不出分毫消息。他只觉得可笑,当真要找的孽种躺在这床上,自己何德何能去劳那天牢中蓬头垢面的替死鬼。

世事难熬,褚逢山想着闭上了眼睛。





第二日尚未鸡鸣,褚逢山便起床去汲水,这间破屋是没有水井的,离溪又远,他只能去巷口的一眼石井,然而在往日,这都是赵疏卿做的。

关节处的疼痛让他出了一身薄汗,在晨风中像是要结冰,他抬着半人高的水桶出了门。晨光微熹,路上只有他一人,褚逢山稍微安心了点,没人知道褚家少爷在抬水桶呢。

水井在一户人家正门前,褚逢山见屋门紧闭,才转过身去,用绳子上的小桶慢慢装满大桶。

水声充耳,哗哗作响,褚逢山听得出神,直到身后有个轻佻的声音:“哟,这不是赵大人养的男人!”

小桶猝然摔回井底,在一片寂静之中震耳欲聋。

男人看到褚逢山面上的躲闪,又嘻笑道:“怎么着?你家大人被官爷抓啦。”

褚逢山当然不会认识那些街头巷尾游手好闲的男人,他不知何时被这种人认去了脸。养的男人…的确,事事他都要靠赵疏卿,即便这种境地,他也活得仿若很好。

褚逢山提起水桶跌跌撞撞地快步逃离,关节疼得麻木,筋肉紧绷脉络纠结,他憋着一口气,不让痛苦溢出去。

身后的男人似乎又说了些下流话,但褚逢山听不清了,他脑子里装进了个三流戏班,嘈杂得很,有阵阵锣鼓,又有小旦的尖嗓。

掩上院门,褚逢山全身都被冷汗浸透了,早晨的寒凉让他颤抖地躺在了床上。

那戏班渐渐有了调子,像是他小时候在寿筵上听的那些,花风人影,他和赵疏卿躲在角落里吃粘牙的糯米团子。唱腔如流水一般滑过,身侧的大人们来来往往,是那水中的游鱼,他在回忆中忽然捕捉到一些影子,散发出多年以后的焦糊味。

勾结叛逆,欲图谋反。

褚逢山从这几个字想到了近日逐门拜访的褚家旧识,恨只恨他当了二十年不问世事的小少爷,除了赵疏卿,他连个能救济他的朋友都没有。

昨日他在刑部某位大人后院的偏门在生生站了一个时辰,期间无数满是尘埃的脸朝向他,令他恐惧的恶意从心底的臆想逐渐弥漫到空气中,最后终是得到了一句音信:明日清晨高唐楼,贵人相候。

高唐楼什么地方,那里的马厩都比这间破屋大,席宴如流水,终日笙歌。

一别多年,想是更加繁华了。

视线中还是那片灰暗的屋顶,疼痛褪去,余下的是关节处的奇异暖意和心头的颓然,褚家一案悬而未决有数年之久,只为了找他这样一个庸金俗银堆砌出来的小少爷,然而抓了替死鬼结案却还不放过赵疏卿,甚至对他这个早已暴露的真身视而不见,褚逢山细究缘由,却终像是落了灰的一团蛛丝,难以疏通。只是他在那些散漫的时光里错过了太多细节和线索,等再想起来时,一切都如花风雪影,看不真切了。

评论
热度(2)

© 竹惊年 | Powered by LOFTER